北方的乡下,土炕便是人们的窝。
有句乡谚很形象:“一个老牛没脖子,一家老小都驼上。”
把土炕比作老牛,这很贴切。
一座土坯房建起来,首先要建造土炕,我们这儿叫“盘炕”,土坯立起炕柱,用稀泥、麦秸做成的炕坯为盖,外部用泥土封实,然后从炕洞门里塞进柴火,点燃烘干,铺上席子和被子。那时,很少人家有褥子,夏天还好说,冬春季节就要每天用柴火烧炕了,家乡人很少用土炕这个称呼的,一概称之为“烧炕”。
土炕盘好后,下来就是建造锅头,锅头是连着土炕的,做饭时的火焰,也就扑进了炕底下,同时起到了烧炕的作用。
冬天,地里没有多少活,一家人就拥挤在土炕上,饭做好了,炕中间摆个小方桌,一家人围着吃饭。有时邻居来串门,女人们在土炕上纳鞋底,做针线活。这幸福的土炕!
土炕一般三四年就要拆了换新,那时化肥紧缺,经过烟熏火烤,炕土黑油油的,其中含有钾,属于速效肥,乡下人把它敲碎,给包谷旱烟作追肥。用它的肥生长出来的包谷,棒子大颗粒满,旱烟则叶厚味浓。换新抗都是在八月,一则是做追肥的时节,二则此时天热炕干得快。
换新炕的缘由还有一个,就是炕坯坏了塌陷下去。大人在炕上做活娱乐,孩子们却把它当成了戏台,在上面使劲蹦跳。薄薄的炕坯,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不定某个时刻就呻吟一声垮塌了。
土炕的历史,少说也有上千年了。如无怨无悔的老牛,驮着北方农人的生活。
随着生活方式的变化,土炕在我的家乡都换成了床。土炕毕竟不卫生,烧起来麻烦,电费不贵,在床上铺条电褥子,或者使用热宝宝。有的村子通了天热气,电褥子、热宝宝也都成了历史。
但依然有人在怀念着土炕的日子,暖暖活活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邻居们,现在的床啊,一整天都是冷冷清清的啊!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没滋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