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在甲辰龙年正月初五与世长辞了,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72岁。在伯母诊治的四个多月过程中,我是全程参与的,在参与的日子里,记忆中的往事不断清晰起来,让我有了想为伯母写点文字的冲动。
伯母叫任道粉,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从四川省射洪县随亲戚来到陕西关中讨生活,不久就嫁给我伯父。那个年代,全国农村还都比较穷,关中的农村更贫困、常常食不果腹,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和奶奶零星的琐事中,我基本可以判断,伯母是最宠的“大女儿”、拿主意的“大管家”,也是有财权的“大掌柜”,这三个“大”看似是家庭的权力,但在那个一穷二白的时代实则就是不可推卸责任的“标签”。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我胞弟出生那天,大半夜由我伯母在家里的土炕上接生……这个时期,伯母是体力最劳累的,估计也是最有成就感的时期,因为父母、两个弟弟的家庭、还有六个子侄等都需要她操劳、拿主意。
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奶奶把三个儿子分家了,我爸排行老二,先搬出老屋,大伯和小叔还留在老屋,伯母操持家里的压力可能才有所减少。没过几年,伯父和小叔也分家、分开居住了,奶奶跟着未婚的小叔独自过。自此以后,伯母不再是“大女儿”“大管家”“大掌柜”,形式上只是她自己独立小家庭的“掌柜”。这种“分家”将导致“主心骨”更替变化,伯母没有意识到,所以她还是经常操着两个弟弟家的心——农忙收了没有、种子够不够、麦子什么时候一起打、花生红薯什么时候播栽等等。在我1996年上初中之前,伯母还是继续着她的“大管家”角色、操着“大掌柜”的心,在这个时期,堂哥已外出谋生,我和胞弟是男孩,暂成了堂哥在伯母身边的影子,我清晰记得,因为伯母家在我家和小学的中间点,自然而然也成了我和胞弟胞妹上学道路上的“加油站”,有时她待客的辣子馍、蒸面皮、大肥肉等被我们提前“洗劫”,她气得只会“叫骂”,但下次做了好吃的还是不锁门,好像等着我们再来“洗劫”。
后来,我上初中离开了村子,上高中离开了乡镇,上大学离开了陕西,没有时间常常去和伯母见面、交流,同时多年前分开的小家庭也都逐渐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大家庭,但伯母没有意识到,她可能还想继续以前的“大掌柜”角色,以致于她和我的母亲因为我和胞弟结婚、工作等重要事情礼数上因“争宠”而“冷战多年”,现在回想、梳理,这些都源于伯母早年操心持家的惯性所致,这表面看起来是妯娌间的“矛盾”,实质是对下一代亲人影响力的“较量”,这种较量自古以来都有,它是每一个小家庭成长成大家庭、大家庭分成小家庭更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可喜的是,我母亲高中毕业,属于村里上学较多的人,虽然外出少、但从小说里“游历”了许多外边的人和事,心胸豁达一些,在我伯母生命的最后时刻里,她主动去和伯母化解了这个古老的“难题”。
伯母已逝,她是一个典型的关中妇女,善良、倔强。她嫁给了我伯父,作为“大管家”,她要操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心,她希望她永远是那个被尊敬和说话算数的“大掌柜”,这让她没有意识每一个小家庭都会成长、也都会独立自主,这种变化,让她在人生的后期“失望”地“孤独”过。
伯母,您仙逝、解脱了,我相信您在另一个世界,会看清这世的得失,会活得更精彩,就如我在您逝世前去看望,堂哥摇醒迷糊中的您,您大声地给我说了弥留之际的唯一一句话,“强强,我前几天看见你了,你还给我笑呢”。亲爱的伯母,您一路走好,我们知道您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过上让“我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