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下人依旧缺吃少穿,新鲜蔬菜极少,平时有咸菜吃就相当不错了。所以咸菜瓮是每家必备的,可以说,正是这咸菜瓮,给那段清贫的日子带来了无比的丰盈和富足。
每至秋末冬初,地里的辣疙瘩收下来,母亲就该忙活一阵子了。将新鲜的辣疙瘩去叶清洗干净后,放在阳光下晾晒三两天,然后准备足量的粗盐,用沸水化开,把晾好的辣疙瘩放进咸菜瓮,最后倒入准备好的盐水,再放入花椒、八角等调味品,据说这些调料可以增加咸菜的香气,还能冲淡辣疙瘩本身的辛辣味。同样,这个时节收获的青萝卜,也可以用类似的仪式“请君入瓮”。如此一番精心操作,三四个月之后,咸菜就可以享用了。
不过,那年头从生产队里分到的萝卜、辣疙瘩都很少,远远满足不了全家的需求。于是母亲广开思路,使出了各种“高招儿”。
我家园子里有多棵杏树,春季里每每遭遇倒春寒或是风雨天,拇指大的杏子落得满地都是。母亲就地取材,挑选出个头大的放进咸菜瓮,十天半月之后,本是废物的青杏在母亲的手中完成了华丽变身,酸酸咸咸的,已是一道舌尖上的美味。园子的一角有一片鬼子姜,产量极高,母亲啥时候腌制的不清楚,只记得从瓮里捞出的鬼子姜咸菜,又脆又香,口味极佳。
那些年,经由母亲的巧手,我家的咸菜瓮就是一个“美食加工厂”,食材多不胜数,夏天的老黄瓜、老豆角、蒜苔、西瓜皮,秋天的辣椒、茄子、萝卜叶,冬天的白菜、香菜……神奇的咸菜瓮来者不拒,与母亲独特的手艺默契协作,不断制造出舌尖上的诱惑。
那时候,大人每天都要以生产队为单位出工劳作,小孩子都是“舍孩子”。特别是夏天,放学了,孩子们一路狂奔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走近院中的大水缸,舀一瓢井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然后拿出煎饼或窝窝头,再到咸菜瓮跟前捞出自己喜欢的咸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后来,我到县城读高中,每次周末回家带饭,母亲总是从瓮里捞出辣疙瘩切成丝,用温水泡过,加上葱花、生姜、花椒之类油炒,添加芹菜调味,吃起来满口生香,回校后同学们你一口我一口抢着品尝,一次次挑逗大家的味蕾。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当昨日的清贫被今天的富足所取代,朴实无华的咸菜瓮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然而,目睹眼下让人眼花缭乱的腌制食品,总会有往事点亮记忆,这种老咸菜情结,将温暖我的一生,时时滋润我舌尖上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