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准
谷雨后的农历三月初八,早饭时分,濛濛晨雨住了。
对门房前那棵小碗口粗的甜柿树下,水泥路边落下一层柿花儿,踱步出门的响动,扑楞楞地惊飞树上的雀儿,一下窜出浓浓密密的树丛,枝枝叶叶随之碰撞摇动。扑簌簌地,晨星雨般的柿花儿又落了些许。
几个八岁左右的孩子,似叽叽喳喳的雀儿,嬉笑着飞了过来,猛然间刹住脚步。
“柿花儿,柿花儿”,跑在前面刚刚退牙的小丫头,像惊喜地发现了新大陆,手指路面,童声稚气地喊道:“柿树撒金铺银啦”,率先猫腰捡了起来。货郎鼓般摆动的两个羊角小辫,一晃一晃的,柿花儿大如她小拇指蛋。一时间,娃娃们聚了起来,像晨起啄食的雀儿般在路面上弹奏,右手急着捡,左手忙着攥,叽叽喳喳地说道:
“是雀儿摇下来的?”
“不,是风儿吹下来的!”
“才不是呢,是雨儿拽下来的。”
“是花儿不小心自己掉下来的,它怎么没落在核桃树下呢?”
“你见啦,只有天上的星星月亮知道。”
转看回家,一根烟的功夫出来,呼朋换伴的娃娃们竟然聚在了对门家房前,有坐着小凳的;有坐着玉米皮拧的草盘上的;有端着搪凳碗搪瓷杯的;有端着一次性纸杯的;叽叽喳喳地忙活着,我有些莫名其妙,想要看她个究竟。
羊角辫不知啥时弄来一个白色小线蛋,逐一地用白线量着小伙伴的脑袋。小伙伴们手忙脚乱起来,穿针的穿针,引线的引线,拾花的拾花,串花的串花,一朵朵柿花有序地串在白线上,小花环儿串成了,孩子们试着戴在头上,乌黑的秀发截上柿子花环,格外亮丽养眼。
羊角辫俨然一位小先生的架势,双手叉腰,冲着排成单列的小伙伴喊叫:“今天我们比比,谁把柿花儿串得快,戴在头上松紧合适最漂亮,就选谁当小公主。”
小伙伴们相互检查着,评比着,又一阵叽叽喳喳祥议后,羊角辫煞有其事地郑重宣布:“今天的公主是”,像是有意顿了顿,“蛋蛋娃”,同学们拍手祝贺祝贺,噼里啪啦的掌声中走出一个稍高些的小女孩,羞涩的红脸蛋有如通红的柿子色。
蛋蛋娃步出队列,当街站定。“欢迎蛋蛋娃给咱们做模特,示范表演,”娃娃们喊开了。蛋蛋娃自然地走开猫步,左手叉腰,右手下垂,自然协调地前后摇动。“下一个”,孩子们雀跃般争抢轮番着走了起来。
我呆呆坐在柱顶石的门墩上,猛不防,小羊角辫把柿花串的花环套在我的脖子上,娃娃们拍手朝我叫起来,“猴王陛下!”我心头猛地一热,只觉耳根耳梢烧烘烘的,面对孩子们的热情抬爱,能说什么呢,顿觉语塞,难以推却。
“谢谢,谢谢”,缓过神来的我,有了点表示。
我谢什么呢?是落柿花引发的童心童趣,是对朴素手工的由衷赞赏,更是对流年岁月的甜美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