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杰
庄稼和人一样,是有脾性的。
人都是吃粮食生长的,但是吃粮食的人不一定懂粮食,只有种庄稼的农人才熟知每一种粮食的秉性,他们和庄稼挽缠了一辈子,庄稼就是他们的儿女呢。
小麦是北方粮食作物里面唯一经受寒冬考验的庄稼,他算是庄稼里面的伟丈夫了。男子汉自然不失阳刚之气,小麦就喜欢充盈着阳气的川地或者坡洼地了。“七月里白露八月里麦,八月里白露种早麦”,每年的白露前后,小麦种子被撒播到被耘过好多次的土地,秋分过后,山川、平原一片淡淡的新绿,那是小麦的萌芽。到了立冬前后,小麦已经是葳蕤葱茏了。小满过后,正是小麦吐穗、扬花、灌浆的时候,需要充足的水分,可是老天爷偏偏和小麦过不去,似乎要渴死它似的,一月四十天不见一点雨星星,农人抬着各自村子里的神像焚香念经,祷告求雨。小麦耷拉着穗头,萎靡不振,可是经过一个晚上潮气的滋润,那萎靡的穗头又昂首挺胸了。经过了严冬的磨炼,经过了风吹雨淋太阳炙烤的小麦,具备了怎样的韧性和刚气,就像北方的汉子们,有魁梧健壮的身躯和外刚内柔的秉性。
玉米算是性格比较纤柔的了。玉米繁育得多,必须生长在肥沃的土壤,多在平川或者塬地。一粒牙齿大小的玉米粒被农人埋进土里,从此也就开始了栉风沐雨的辛劳。玉米萌芽时机,多干旱少雨,农人们肩挑手提,甚至人背驴驮运水到田间,一棵一棵地浇灌,一株一株地查看。一旦挨过了夏至,玉米的精气神就足了,少年长个子一般窜长。老人说猫的命最长,有九条命呢,我觉着庄稼的命才是最长的,反正比猫的命要长许多!玉米在农人的悉心照顾下籽粒饱满,散溢着醉人的醇香。
吃了五十多年的粮食果蔬,作为农家子女应该熟知庄稼的脾性才对,就好像我们面对一个有恩于我们的人,因为我的身体里面也有它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