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军明
公鸡站在树枝上刚要打鸣,翠花丈夫的祷告声唤醒了黎明。公鸡透过微光盯着房内,它知道主人翠花就要生了。生孩子对于这个家庭不知意味着是吉还是凶,公鸡突然感觉头皮发麻,腹内膨胀得要下蛋了。
在此之前,公鸡下蛋连公鸡都闻所未闻。有一天,公鸡独自在庭院里溜达,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放小品《公鸡下蛋》,它觉得好笑极了。那时,不吃酸菜的翠花被丈夫强迫吃酸菜,吃酸菜的目的就是要生一个男婴。这个主意还是翠花的公公说的。每当吃饭的时候,丈夫都会扯着公鸡似的脖子来那么一句:翠花,上酸菜。
这天,翠花家的大丫和二丫都嚷嚷着饿,翠花左顾右看,满屋的酸菜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掀开锅盖拿出一颗熟鸡蛋,拿眼瞪着丈夫:“生,生,还让不停地生。”丈夫正在看电视,没有反应。翠花火气更大了,吼:“我再也不生了!”丈夫也恼火了,猛然却发现公鸡也在看电视,就大声呵斥道:“我操你八辈祖宗,天天不‘压鸡’,让母鸡多下蛋,却躲到这里看电视,看你妈个头啊!”说罢,飞起一脚,把公鸡踢出一丈有余。
想到自己快要产了,公鸡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以后还怎样在鸡群混,和自己好过的母鸡会怎么想,孵化出的鸡仔该怎样称呼自己?叫爸,不对,叫大姨,更不行。它太难为情了,它侧过身,伸出左边翅膀,遮住自己左边的臀部;它又侧过身,伸出右边的翅膀,遮住右边的臀部。它扑闪着两边的翅膀,步履轻盈地来回走动。这时,外面飘来动感十足的舞曲,公鸡随着节拍尽情地舞动,随之,腹内的疼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心的愉悦。
随着婴儿降生发出的啼哭声,翠花的丈夫在房子里发出凄厉地尖叫,接着,发出一句很女性化的口头禅:这日子没发过了!
公鸡惊慌失措,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它方寸大乱,一不留意,从屁股里拉出一泡稀屎,肚子一下子空空皆无。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的豪气烟消云散,喜悦化为乌有,一切都无法挽回。
它抬头看见一只母鸡在鸡窝就位,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一副占着鸡窝不下蛋的畏惧。另一只母鸡还不明就里,正一步三摇的“显摆”。公鸡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敢如此招摇过市?公鸡上前对母鸡示爱,母鸡置之不理,对公鸡的亲昵充耳不闻。本来,公鸡对这只已经不下蛋的母鸡没有了兴趣,但现在非比寻常,心里话,你就是干瘪成一坨皮,也得给你压出蛋来。不是你想不想,是主人会不会因为你不下蛋把你我生吃了。
院子里,响起翠花丈夫震破脑壳的吼,那吼声像滚动的雷声在头顶回荡。公鸡弓着腰压在母鸡身上,如同一节异样的枝条嫁接在苍老的枣树上,生生要挂出一枚大鸭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