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坚
在我的案头,有一束金黄的麦穗。这是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种下的,还来不及收获,他就走了。当时,我们把它当成父亲未竟的事业,把最壮实的穗子剪下来,精心整理。
时至今日,这麦穗依旧金黄,依旧有鲜活的生命。如果种在地里,依旧会长出青翠的春天,长出一幅稻麦千重浪的丰收画卷。
父亲是个农民,一生都在侍弄庄稼。种稻种麦,一年两熟。直到80岁那年,因为耗尽了体力,下不了田,也扶不起犁了,才放下牛鞭。秋天了,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门前的一块空地用锄头翻了,种上麦子。他说,人活着,春光秋阳,都有限,不可耽搁。冬天,看着自己种的麦子出土,长叶。为了让麦苗度过寒冬,又用浮土掩盖。开春后,麦苗破土,伸茎长叶,抽穗扬花,结实灌浆,父亲的身子却一天天衰弱了。他出不了门,就蹲在门边的麦地里,看着自己的最后一季麦子说,我13岁下地掌犁,春种水稻秋种麦,我这辈子,一共种了65季水稻,麦子算上这一季的话,是68季了。父亲说这些时,就像仕途得意的人,讲自己当了几届市长、当了几届总统一样自豪。虽然父亲说得安详,没有一点骄矜于人的意思,但那自得的情怀是一样的。
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像有预感似的,抚着脚边的麦穗说:“看来,我是等不到这一季的麦子成熟了,到时由你们收获吧。”
一个人能种多少季稻子,多少季麦子,都有个定数,想多一季也不行。
在那些悲痛的日子里,看着那片麦地,我就想起了父亲的一生,父亲勤勉一贯的敬业精神,总是在鞭策和激励着我,也让我追忆缅怀,铭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