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缘
家乡门前空院上种植有一棵梨树,至今约莫三十个年头。梨树虽不是声名显赫的名品,结的是青皮小个的酸梨,但这梨即使熟透到掉落都难得有一丝丝的甜蜜。
犹记年幼时候,每至初春,满树的花蕾迎着乍暖还寒的风便窜出头来,约莫两三个星期,满树梨花放,待过两个月满树都是那酸酸的青皮梨。父亲知我喜爱上树摘梨,时常忧心我的安危,便自制了一个专用的摘梨小网,放于瓦檐之下,即使小网上面布满尘埃,我也难得去用它,我就喜欢攀树而上,脚下感受着树枝有节奏的颤动。我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摘得那繁叶不能遮挡的向阳方向的果子。因为向阳的那一面有一块红彤彤的皮,那是我认为勇敢者的勋章。
母亲和奶奶站在树下,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仰头看着我不断叮咛:“小心、小心……”可又害怕声大吓着我,所以两个平时坦诚干净的农村妇人敛起了嗓门儿,有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上了高中、大学,乃至参加工作以后,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时常感慨时光易逝,可却从来未因为压力泪流满面,因为想到那满满梨花放,想到爸爸无声的关怀,妈妈仰望的叮咛,我便情不自禁地笑了,生活似无苦难艰辛。
然平地惊雷,去年四月母亲查出了癌症,给我的打击是致命的。这些年母亲宽容父亲的脾气,包容我的个性,受了很多委屈,父母一直在异地打工,相濡以沫。母亲倒了,这家便如一屋之椽拦腰而折,倾刻便会轰然倒塌。
在漫长的四个月化疗期间,母亲无比坚韧,眼见着一天天好转,父亲听闻一个风水朋友告诫,门前不能种梨树,寓意不好,会招来诸多不顺,便提刀把梨树砍了。
前几日我回了趟老家,一路小跑着,刚到小院,却不见那棵梨树了,我心中骤然一惊,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怆油然而生。
奶奶说这梨树的一枝分枝,去年都枯萎了,活着的另一只这几年也越来越不结果子了,不管砍不砍,这棵树都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
其实这棵梨树一直在等着我,我没来,它才舍得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