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陪父亲去吃饭。饭后,大家纷纷站起来,准备离席。
看着满桌子的剩菜,父亲连忙要来几个塑料袋,招呼大家打包带走。众人相互望望,笑着摇了摇头。父亲叹了口气,便自己打包,只见他把桌上的剩菜或分或并,一个不剩全收进了袋子,就连碗底的饭也打了包。
父亲的行动引来了一阵小声议论,有人称赞,当然也有不屑者,弄得我甚是尴尬。回到家,我开始责怪父亲:“爸,这些吃剩的饭菜,那么多人都不要,你全部捡回来,也不怕别人笑话!现在我们家又不缺吃,你打包干嘛?”“干嘛?当然是拿来吃。那么多的饭菜我不要,转身他们就倒进了泔水桶,多可惜!你们是生在了好时代,没有饿过肚子,但是也不能忘记艰苦朴素。要懂得节约,浪费就是在败家。”父亲语气铿锵,显然已有些生气。
快八十岁的父亲,倔强得还像一头牛。他经历了旧社会的苦,特别是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深谙粮食的来之不易。
我至今还记得,每次饭菜端上桌,父亲就会默默把剩饭倒进锅中,尽可能把锅边残余的油和菜汁擦干净,一个人吃“擦锅饭”。
我也记得,每年麦子成熟,金黄的麦浪里镰刀割麦子发出的“沙沙”声,打麦场上机器的轰鸣声,以及热辣辣的太阳下,父亲弯着腰一粒粒捡拾飞溅到地上的麦粒时额头滴下的硕大汗珠。
那时,我凑过去想帮忙,可每次都被父亲打发去干别的事。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担心我贪快不细心,匆匆忙忙中把本该颗粒归仓的麦粒糟蹋了。
说起来,实在难以想象,平时做事看着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父亲,但蹲在地上捡麦粒的时候,他却精细得就像在大地上绣花。粗大的手指,总能毫无偏差的抓住微小的麦粒,而且动作迅速,就像小鸡啄米一般。
等到散落的麦粒被逐一捡起,父亲往往还要绕着周围走两圈,直到确认没有遗漏了,才习惯性地舒口气,然后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姐姐那时总开玩笑,说父亲的眼睛就是筛子,他走过的地方干净得连鸡都找不到吃的。
“一粒米,千滴汗。”父亲对每一粒粮食的敬畏之心,铸就了他一生坚守的“粮”心,即使后来我们的生活如芝麻开花一般,越来越好,但父亲节约的习惯却从未改变。
“吃饭了,愣着干嘛。”父亲把打包回来的剩菜取出一些,加了点蔬菜,煮了一锅“大杂烩”,热腾腾的端上了桌。“味道还行吧!”看着放下虚荣心的我吃得津津有味,父亲忍不住笑着问。
“好吃。”我含着饭应了一声。真的,这顿饭真的很好吃,不但有对劳动的敬意,还有我们勤俭节约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