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博
我的家乡在秦岭之巅,一道山脉横贯南北。呆惯了关中的人,有机会进了山,就不想再走,幽默地喊道:“一到牧护关,心一下子都凉透了。”
年轻时候,曾有很多宏大的想法:人是逼着前行的,不要自己留后路,才能走得更远。似乎离故乡越远越有出息,远方永远是一种向往。
而我,也许没有太多出息,不时地回头。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回头看留恋的那片故乡的土地,回头看留守在村子里的熟悉面孔,直到他们渐行渐远......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送别的过程,且不必追。
年少时掏鸟蛋爬高的树也在岁月流逝中消失了,连同那些快乐或摔伤的记忆,只剩一个枯腐的根,坚挺而沧桑。我一次又一次回来,目送着那些印象中见了就急忙打个招呼的父辈们一个个落叶归根,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
也正是在村子里红白喜事的场活中,才知道那个帅气又勤快的小伙是村子福良的二儿子,他上前喊了句“叔”,急忙掏出烟给我。那个穿着像城里姑娘的女子,是铁牛家的,拿着手机笑着聊着。那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小伙是存社家的,刚大学毕业。
这些孩子对于我来讲是陌生的。他们的父母和我是一代人,小时候根深叶茂的大柳树下,月色朗朗的夜色之中,玩过“打仗”的伙伴,一起山上砍过柴,一起挖个土窑烧洋芋,烤过别人地里包谷棒子的人,问及年龄,这个五十二,那个四十九了。
这一代人,本属于村庄里的主力军,却奔走在城市的边缘。高楼下、城中村、菜市场、人市上......无论是哪个角落,都有着这代人的身影,烙印斑斑,岁月的痕迹雕刻在脸上,我们异口同声地感慨“老了!”
是的,老了!这个不可争辩的事实。看看我们的孩子都门扇高成人了,能不老吗?
好多户群众移民搬迁到了镇子上,住上了安置楼,这个时代有太多优越性,摆脱贫穷是对弱势群体的尊敬,这个时代做到了。让我们时常感激,更多感慨。老房子白墙红瓦,错落有致,自然而然的顺着沟里的坡度散散落落地座落在山根,既没有别墅的显眼,也没有砖房的耀眼,错在绿水青山间极为养眼。房子靠着山,对面不远也是山,绿植包裹着,一条四季不枯的河,流淌着一汪清澈。
曾经沙石铺就的乡村路,沿着河流的弯曲弯曲着,如今已经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再没有了这儿一个坑那儿一个塄。蓝天白云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三家两户的一个出路一边连着村路,一边连着院子,这个院落姓李,那个院落姓曹,塄下那四户姓罗。山脚下、河对面,时不时出现三棵或多棵高挺的松树,叶针铺天盖地的罩在一起,苍劲而茂盛,树下一定是祖坟。
祖坟是村落里一姓氏家族的根。生命的延续,如有那松树的枝干,在四季变化的时光中延续。不管你走多远,故乡总有着别人感受不到情愫,更有着诉说不完的故事,梦里炊烟的惦念,灵魂深处的期待……
夕阳西下,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习惯了这种坦然也学会了这种认真。学会了这种懒散也学会了这种欣赏。人,总有一块安妥灵魂的地方。那一定是繁华过后的宁静,一个属于自己守望的厚土——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