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尚钰
院门外有一颗柿子树,离地面约一檐高的地方有一个树洞,洞里住着一窝鸟。那是一种不大也不小的鸟,有一副特别的白色脸颊,叫声很好听,所以我们当地人都叫它“白脸叫”。
有一次,我和一个小伙伴被“白脸叫”的叫声迷住了,终于按捺不住,决定捉一只来玩。
我回家取来手电筒,爬上树,借着手电筒的光往树洞里望。黝黑的树洞里有四五双明亮而又惊恐的眼睛望着我,两双大一些,其余的明显小了很多。我用一根带刺的树枝伸进树洞,用力地捅了几下。通过树枝,我感觉到了一种柔软的弹性,就像大孩子的拳头打在我的小肚子上的感觉。突然,一只大的“白脸叫”从树洞里窜了出来,被我一把抓住。
我怀着一种胜利者的满足感把小鸟带回了院子里。刚要伸手去捉那只挣扎着的小鸟,它却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地啄在了我的手上。疼痛使我恼羞成怒。我用手指死死地捏住了它的喙,阻止它对于注定失败命运的最后反抗。我的伙伴正用一根细绳系住它那一条灰褐色的纤细的腿。我们要欣赏它自由飞翔的技艺,还要能把它牢牢地控制在我们手里,它不再属于它自己,也不再属于天空,而是属于我们这样强大而聪明的胜利者们。
绳子终于系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向所有人炫耀我们拥有驾驭这种善于飞行精灵的本领了。我的手刚一松开,它的头就软软地耷拉了下去,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它尖尖的喙里流了出来,滴在我的赤脚背上,滚烫滚烫的。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就像失手打碎了一只新买的玻璃杯。那只刚才还轻捷跳跃、不时唱出美妙歌声的精灵刹那间变成了一具正在失去体温的尸体。
我们把那只死去的鸟儿轻轻地放在树下,它原本乌黑明亮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色,像一颗磨坏了的玻璃珠。
“我猜,它是故意飞出来的,为了那群小鸟。”我的伙伴对我说,语气里带着内疚和钦佩。
“它宁死也不愿失去自由。”我的伙伴继续说。
我没有回答,低下了头,看了看脚背上的血迹,那血依然滚烫,烫得我有点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