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波
进入伏天,一年暑气蒸腾最热时候来临。
“夏日多暧暧,树木有繁阴。”,这时我正好在家做个有闲的乡间人,镇日午后就躺在老家院前的大核桃树下的竹椅上,轻摇芭蕉扇,微眯了双目,任时间漫淌。难得有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庸懒啊!村前的路上偶尔有车过往的声音,伴着小贩叫卖凉席西瓜之类的叫喊,打破时光,在耳际响得很远。这声音,往往又像母亲哄儿入睡的催眠声,在渐近渐远的叫卖声中,人反而要昏昏进入梦境了。这时,头顶上突然有蝉鸣大叫了起来。我一激灵就醒来了,心想,并嘴里喊出了声:“今年第一声蝉鸣啊!”同时,我忙起身到树隙间去寻它。
蝉的嘶鸣,最先引起的是孩子们的注意。他们从竹园砍来一根不大不小的竹子,然后用铁丝或细竹弯成一个羽毛球拍一样大小的圆圈,头尾相接,插在竹子的顶端。然后举着,四处去寻找蜘蛛网,让蛛网一层层地粘蒙在圆圈上。等粘蒙到三层之多,有了足够的粘性,就可以去捕蝉了。
蝉浑然不知,还呆在树上大声叫呢,捕蝉器已悄悄到它跟,这时它飞与不飞,都得粘上不可了。这把戏,小时候的我们也玩,今天再看孩子们玩,似乎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有人说蝉鸣是夏日的噪音,而我总以为它是夏日的歌,和其它的鸟叫一样,也是非常悦耳动听的。不然,蝉鸣怎么会触动千古诗人的心,让他们留下了那么多的咏蝉诗句呢?夏日静听蝉鸣,再去品读那些千古咏蝉诗,也不失为这夏日一趣。
法布尔称蝉为“不知疲倦的歌手”,说得好,这是在赞蝉,同时也是在说,人若能热爱生活有诗意之心,听蝉鸣也是在听歌哩。南朝诗人萧子范的写蝉诗有句:“流音绕丛藿,余音彻高轩”,一个“绕”字,一个“彻”字,言其调长鸣不息,声震云天。这也绕进人心,彻人骨髓,让人一读不忘。宋代朱熹《南安道中》中写蝉如是:“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虽然也是写蝉鸣响亮高远余音不绝,但也有所不同,同样颇受人爱。唐代诗人卢仝的《新蝉》一诗写蝉更为生动:“泉流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而唐代写出《陋室铭》的大诗人刘禹锡在把蝉的歌唱比作琴鸣的同时,还把蝉鸣比作管乐共鸣:“清吟晓露叶,愁噪夕阳枝。忽儿弦断绝,俄闻管参差。”切贴,生动,让人不能不爱!说到千古咏蝉的好诗句还很多,诸如虞世南的《蝉》、骆宾王的《咏蝉》和李商隐的《蝉》,都是脍炙人口,史上有名的。
而我对蝉的喜爱之情的产生,还因为对蝉有另外一个新的认识。据说蝉在夏日阳光下能歌唱一个月,而为了这一个月,它曾在黑暗的地下生活了四年,甚或更长。庄子说:“蟪蛄不知春秋。”蟪蛄就是蝉,蝉的生命可谓短也,但它不悲观,不失望,依然欢乐着以歌声唱出自己的心音,彰显出了生命的价值。这,成了我对夏天最重要的记忆。
村后的柿子树上也有蝉鸣,怯怜怜的,试声样,跟着河堤的柳树间也响起来。再是,我听见河那边的山前也有了蝉的歌唱……一蝉开唱万蝉应,又是一年蝉唱时啊!时光不古,人可是岁岁啊!好在我总有“盛夏喜听蝉歌吟”的好心境,在这夏天的酷暑里,也能活出春天般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