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浚
以前,到了腊月二十九的那一天。母亲总要亲手为我们做一回犁面,让我们解解馋。
母亲先是兑水和好了面,在案板上用力地揉上几遍,揉匀后,放到大面盆中饧上好大一阵,再用光溜溜的木棍反复地去压。这时候,我们几个孩子就可以给母亲打打下手,帮母亲压面团。一直到压得匀和了,面团显得柔韧而滑溜,母亲便用切刀切成块,不厌其烦地再揉一遍。在扫干净了的房屋的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麸皮,接着就开始在案板上擀面了。
揉好了的面,在母亲搓收自如的擀杖下卷起摊开,又摊开卷起。面张儿变得愈来愈薄、也越来越大,直到擀成如一轮满月。母亲让一半的面张儿缠在了擀杖上,向上提起看上一眼,面张儿薄厚均匀,透着淡淡的光,母亲就将面张儿晾到了麸皮上,再去擀下一张。我们几个坐在一旁,看着母亲在案板上擀出一轮又一轮的“圆月”。
犁面是要晾上好久的,终于,母亲将几张晾好的面张儿摞到了案板上。母亲穿着蓝底碎花的围裙,又拿起刀在水缸沿上磨几下刃口,母亲将刀放到对齐的一叠面张儿上,左手逼住刀口,开始犁面。自下而上,一刀刀犁下去,不快不缓。宛如家乡的田把式们,用老犁头犁地,豁土薄厚如一,犁沟直溜。母亲犁出的面粗细匀称,柔长而棱角齐整,不多时就放满了一簸箕底儿。母亲一刀一刀地犁面,一下子让岁月变得悠然而韵味深长。
到了大年三十,扫净了院落,又贴上了大红的对联。母亲就烧好了一锅喷香的羊肉臊子汤,切成丁的豆腐白、切成丝的辣椒红,一层惹眼的葱花漂浮在上面,让人口舌生津。母亲将一筷子煮好的犁面高高挑起,捞入了碗中,又浇上了一大勺热气腾腾的臊子汤。此时,我们已变得迫不及待,挑几根犁面吃到口中,滑溜而筋道、爽口而耐嚼。
如今,母亲年纪大了,再也犁不了面。走在或南或北的一座座城市,看见巷口楼角摆设的手工面的摊子,每每留意已很难寻觅到犁面的踪影了,那时候,便更加想念母亲犁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