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梨花风起正清明”，至今想来，对于故乡清明美食的记忆，最美的莫过于杨柳摊饼了。每年清明时分，正是桃花含笑、杨柳吐翠的时候，摘取杨柳的蕊芽，剁成大小五毫米见方，加进调好的面粉里摊成薄饼，出锅时香气四溢，金黄里带着点点绿柳，甚是好看。
    暖风渐薰，草长莺飞。翘首以盼的清明节终于来到了，这天晨光熹微，我从睡梦中醒来，迅疾地穿好衣服，抄起母亲递过来的小竹篮，飞似地跑向小河边。河水清清，柳枝弯弯。我将小竹篮支在枝桠间，然后拉过一条柳枝，小心地抹着那鲜嫩碧绿的柳叶儿。不一会儿，就采摘了一小篮翡翠般的嫩叶。
    然后，摘一片麦叶做麦哨，一路走，一路吹，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急匆匆地跑回家，母亲从我手里接过竹篮，将柳叶倒进清水里洗净，捞上来切碎，然后从面粉袋里舀一小瓢面粉倒进大碗内加入适量水调成黏稠的糊状，再抓一把碎柳叶放进面糊中搅拌。我架起柴烧锅，母亲在烧得火爆的锅内均匀地倒上面糊，用铲刀抹平，抹得和春卷皮一样薄，又疏疏落落地撒上蒜叶、香葱，用文火慢煨，待摊饼将熟时，再洒一层豆油。煨上几分钟后，清香扑鼻的摊饼就可以起锅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杨柳摊饼从铁锅里铲上来放在大盘子里，看上去很美，面子柔韧，底子崩脆，绿意婆娑，清香袅袅。白的面，黄的油，绿的柳叶，青的蒜叶、葱，诱人垂涎。我顾不上洗手，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呀，那么香，那么脆，真不枉盼了那么多时日。在悠然中品尝着那新春特有的清新气息。此时，哪里是吃杨柳摊饼，分明是在品尝春天啊！
    记得有一年，我家遭受很大的变故，陷入困境，常以野菜树皮充饥。眼看杨柳青青，清明将至，可家中面粉没一点，豆油没一滴，就在我们失望之际，母亲不声不响地从柜底拎出一小袋面粉和一小瓶豆油，令我们欣喜若狂。原来，为了清明节能让我们吃到杨柳摊饼，母亲将她陪嫁的银元典卖了，换回了面粉和豆油藏于柜底，真可谓用心良苦啊。于是，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天，我们还是吃上杨柳摊饼，我们该是多么幸福啊。
    如今，烧柴的大灶没了，摊饼又比较麻烦，平时很少有人摊饼吃了。不过，每到清明节，在异乡谋生的我，总要在煤气灶上摊一锅杨柳摊饼，虽然味道没有在大灶上用柴煨得香，但我仍然狼吞虎咽。在我看来，那咀嚼的味儿，那食时的情怀，是美味的汉堡包、炸鸡腿所远不能替代的。哪怕你远离故土、身在异乡，它依旧会萦绕你的梦魂。
    杨柳摊饼，是春的味道，故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