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斌
三十年前的汉中农村,村村有碾、户户有磨。石磨磙轧粗粮,还碾磨米和黄豆,蒸面皮、熬大锅菜豆腐犒赏劳力。浸泡整夜的米,汲足水份的黄豆,由磨眼灌入,倚人力顺时针被磨齿咬挤研磨,浆水从两扇磨盘间溢出,聚滴成多,储木桶待蒸。面皮软薄劲道,浆水细腻是关键,慢推缓磨、少灌勤添是要领。
扶磨是农家大事。择技艺精湛的石匠拜访,定尺寸,排工期,石磨錾竣后依大小肩挑或套牛车取回,再砌台扶装,鸣鞭开磨。錾磨催扰不得,慢工才出细活。上乘石磨,花岗岩石料,质地坚韧耐磨,磨面上下面齐整,磨眼、磨手比例协调,磨齿深而圆润,磨脐子牢固,磨盘咬合严丝合缝,磨推使起来快且省力。
米浆磨完便可烧灶蒸面皮,锅注水烧沸,放笼屉铺面皮布,搅匀浆水舀至面皮布摊均,盖锅盖旺火蒸两、三分钟,掀盖视之凝浆为皮已鼓包则蒸熟。再手蘸凉水,迅速提布反扣于笊篱上,揭面皮抹熟油层层摞凉,热食则当即改刀调制。菜豆腐,豆浆滤渣,卤水点形,加米用文火慢熬而成。
年年岁岁食面皮,可石磨却早已难觅踪迹。上世纪90年代初,村加工厂添置了打浆机,付五角钱,一根烟的功夫,米、豆便破碎成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机器替代了石磨。石磨渐淡出了农村生活,如贬冷宫,或废或弃,我家的石磨亦遭厄运,被埋在院坝下,葬做地基,也一同埋藏了儿时帮阿婆推磨、灌磨,蒸面皮打下手的农家生活的美好记忆。
石磨与面皮本为血亲,如今却再无嫡传之缘,面皮食缺乡土味,暴殄了石磨慢转的悠然,干涸了乡愁的源泉······